胡亥既然高之言乃谓丞相斯曰“上崩赐长子书与丧俱会咸阳而立为嗣

胡亥既然高之言，乃谓丞相斯曰：“上崩，赐长子书，与丧俱会咸阳而立为嗣。书未行，今上崩，未有知者。事将何如？”斯曰：“安得亡国之言耶！”高曰：“君自料才能孰于蒙恬？功高孰于蒙恬？谋远不失孰于蒙恬？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？长子旧而信之孰于蒙恬？”斯曰：“五者皆不及蒙恬，而君责之何深也？”

高曰：“高故内官之厮役也，幸得以刀笔之吏进入秦宫，管事二十余年，未尝见秦免罢丞相、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，卒皆以诛亡。皇帝二十余子，皆君之所知。长子刚毅而武勇，信人而奋事，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，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于乡里，明矣。高受诏教习胡亥学法，仁慈笃厚，轻财重士，秦之诸子皆莫及也，可以为嗣。君计而定之。”

斯曰：“斯，上蔡闾巷布衣也，上幸擢为丞相者，固将以存亡安危属臣也。岂可负哉！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几，孝子不勤劳而见危，君其勿复言。”高曰：“盖闻圣人迁徙无常，就变而从时，见末而知本，观指而睹归。物固有之，安得常法哉！”

胡亥同意了赵高的话，赵高就找到丞相李斯说：“皇上去世，赐遗诏给长子，叫他赶来参与丧事，到咸阳会齐，准备立其为帝。但遗诏还没来得及送，皇上就去世了。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皇上去世的消息。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？”李斯说：“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话呢？”赵高说：“你估量一下自己的才能比蒙恬怎样？你的功劳可比蒙恬高？你可曾比蒙恬更能深谋远虑？你可比蒙恬更不会结怨于天下人？你可比蒙恬更能得到长子扶苏的信任？”李斯说：“这五种情况我都比不上蒙恬，但你为什么这么责备我呢？”

赵高说：“我原本只是宫内一个供人驱使的奴役，侥幸因娴熟狱法，而得到机会进入宫廷，掌管事务已经二十多年了，从来没有见过被秦王罢免的丞相或功臣是曾经连封两代相继为官的，这些大臣最后都是被诛杀而死。皇帝的二十多个儿子，他们的为人你都知道。长子扶苏刚强果断，威武勇敢，肯相信人，又善于鼓动人，使他们为己所用。他继承皇位后，必会任命蒙恬为相，如此一来，你肯定不可能带着通侯的印绶回家享福，这是很明确的。我受皇上所托，教胡亥学习法令诸事，他慈祥仁爱，敦厚笃实，轻财重人，秦国其他公子都比不上他，所以他可以继承皇位。你最好计划一下，确立他为太子。”

李斯说：“我李斯原不过是上蔡民间的一个普通百姓，侥幸得皇上提拔而官拜丞相，原本是要把国家存亡的重担托付给我。我岂能辜负先皇对我的恩德呢？赤胆忠心的忠臣不会因为怕死就心存侥幸之理的，谨身侍亲的孝子也不会做危险的事，你就不要再说了。”赵高说：“我听说聪明人处世灵活多变，不固执己见。这样的人能抓住局势变化的关键去顺应潮流；看到事物的细微变化，就能预知它的发展方向，知道它最后的结果。事物的发展本来就存在着变数，怎么能固执于永恒的规律呢？”

“方今天下之权悬命于胡亥，高能得志焉。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，从下制上谓之贼。故秋霜降者草花落，水风摇者万物作，此必然之效也。君侯何见之晚也。”斯曰：“吾闻晋易太子，三世不安；齐桓兄弟争位，身死为戮；纣残贼亲戚，不听谏者，国危丘墟。三者逆天，宗朝不血食，斯其犹人哉，安足与谋！”

高曰：“上下合同，可以长久；中外若一，事无表里。君听臣之计，则长有封侯，世世称孤，必有乔、松之寿，孔、墨之智。今释此而不从，祸及子孙，足为寒心。善者因败为福，君何处焉？”斯乃仰天而叹，垂涕太息曰：“既已不能死，安托命哉！”乃听高立胡亥，改赐玺书，杀扶苏、蒙恬。

“现在天下的大权与命运都掌握在胡亥手中，我有办法实现我的想法。如果依附外面的扶苏来挟制掌握大权的胡亥，那是不明智的，以臣子的身份挟制君上，那是乱臣贼子。所以秋天寒霜降落，草木零落凋谢，春天温暖冰化，万物复苏，是必然的结果。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？”李斯说：“我听说晋献公因废太子而改立庶子奚齐，从而召至三代人争斗不息；齐桓公与他的弟弟公子纠争夺王位，后来公子纠被杀了；商纣王杀了叔父比干，不听忠臣劝谏，导致国都成为一片废墟，国家也灭亡了。这三件都是违背天理的，弄得宗庙无人祭祀。我李斯也是个大丈夫，你又何必与我商量呢？”

赵高说：“上下同心，就可以保有长久的富贵；内外相应，事情会水到渠成，不会出现差错。你要是听我的计策，就可以长久享有侯爵，还可恩泽万代，你也可以像王子乔和赤松子两位仙人那般长寿，像孔子和墨子两位圣贤那般聪慧。现在你不肯听从我的意见，不但自身性命难保，还会殃及子孙，我真替你担心呀。善于处事的人能趋福避祸，你打算怎么办呢？”李斯只得仰天长叹，流着泪说：“既然不能以死来报答皇上，还能到哪儿去寄托我的命运呢？”于是李斯就听从了赵高的计谋，改立胡亥为太子，篡改秦始皇所赐的遗诏，杀了扶苏和蒙恬。

赵高是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乱臣贼子之一，他煽动胡亥和李斯，共同废长立幼，天理难容，人人得而诛之。李斯出身平民，深得秦始皇器重，竟也听信贼言，也只能留下个被世人唾弃的恶名。回头审视我们身边形形色色的人，像赵高这样的奸佞小人也不在少数，如果有这样的人在我们耳边进谗言，我们是否也能明辨忠奸，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呢？

秦朝暴政 陈胜起义

秦二世末，陈涉起蕲，兵至陈。张耳、陈余说涉曰：“大王兴梁、楚，务在入关，未及收河北也。臣尝游赵，知其豪杰，愿请奇兵略赵地。”于是陈王许之，与卒三千。从白马渡河，至诸郡县，说其豪杰曰：“秦为乱政虐刑，残灭天下。北为长城之役，南有五岭之戍，外内骚动，百姓罢敝，头会箕敛，以供军费，财匮力尽，重以苛法，使天下父子不相聊生。今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，莫不响应。家自为怒，各报其怨，县杀其令丞，郡杀其守尉。今已张大楚，王陈，使吴广、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。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，非人杰也。夫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，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，此一时也。”豪杰皆然其言。乃行收兵，下赵十余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