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,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、何等与爽。疑其有奸,收当治罪。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,并先习兵,须三月中欲发,于是收晏等下狱。会公卿朝臣廷议,以为“《春秋》之义,‘君亲无将,将而必诛’。爽以支属,世蒙殊宠,亲受先帝握手遗诏,托以天下,而包藏祸心,蔑弃顾命,乃与晏、飏及当等谋图神器,范党同罪人,皆为大逆不道”。于是收爽、羲、训、晏、飏、谧、轨、胜、范、当等,皆伏诛,夷三族。 嘉平中,绍功臣世,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,邑三百户,以奉真后。 []
晏,何进孙也。母尹氏,为太祖夫人。晏长于宫省,又尚公主,少以才秀知名,好老庄言,作《道德论》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。 []
夏侯尚字伯仁,渊从子也。文帝与之亲友。 太祖定冀州,尚为军司马,将骑从征伐,后为五官将文学。魏国初建,迁黄门侍郎。代郡胡叛,遣鄢陵侯彰征讨之,以尚参彰军事,定代地,还。太祖崩于洛阳,尚持节,奉梓宫还邺。并录前功,封平陵亭侯,拜散骑常侍,迁中领军。文帝践阼,更封平陵乡侯,迁征南将军,领荆州刺史,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。尚奏:“刘备别军在上庸,山道险难,彼不我虞,若以奇兵潜行,出其不意,则独克之势也。”遂勒诸军击破上庸,平三郡九县,迁征南大将军。孙权虽称藩,尚益修攻讨之备,权后果有贰心。黄初三年,车驾幸宛,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。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,瑾渡入江中渚,而分水军于江中。尚夜多持油船,将步骑万余人,于下流潜渡,攻瑾诸军,夹江烧其舟船,水陆并攻,破之。城未拔,会大疫,诏敕尚引诸军还。益封六百户,并前千九百户,假钺,进为牧。荆州残荒,外接蛮夷,而与吴阻汉水为境,旧民多居江南。尚自上庸通道,西行七百余里,山民蛮夷多服从者,五六年间,降附数千家。五年,徙封昌陵乡侯。尚有爱妾嬖幸,宠夺適室;適室,曹氏女也,故文帝遣人绞杀之。尚悲感,发病恍惚,既葬埋妾,不胜思见,复出视之。文帝闻而恚之曰:“杜袭之轻薄尚,良有以也。”然以旧臣,恩宠不衰。六年,尚疾笃,还京都,帝数临幸,执手涕泣。尚薨,谥曰悼侯。 子玄嗣。又分尚户三百,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。
曹爽字昭伯,年轻时因为是宗室子弟为人特别谨慎持重,明帝为皇太子时,对他很亲爱。等到明帝当了皇帝后,任曹爽为散骑侍郎,不断提升到城门校尉,加官任散骑常侍,后来又转任武卫将军,宠信、优待都与别人不同。明帝重病在床时,把曹爽召到卧室内,任命他担任大将军,授予符节、斧钺,都督内外所有的军事,又总领尚书事,和太尉司马懿一同接受遗命辅佐年轻的皇帝。明帝死后,齐王曹芳即皇帝位,加曹爽为侍中,改封为武安侯,食邑一万二千户,赐予带剑穿鞋上殿,入朝不必快走,向皇帝朝拜不必唱出姓名等特殊待遇。丁谧替曹爽出谋划策,要他请示皇帝,发布诏书转升司马懿为太傅,外表上用太傅的名号尊重他,实际上想使尚书向皇帝奏事时,先通过自己,这样就能控制奏事的主次。曹爽的弟弟曹羲任中领军,曹训任武卫将军,曹彦任散骑常侍讲书官,其余各弟,都以列侯身份侍从皇帝,出入于皇帝居住的宫室,富贵宠幸没有谁能超过他们的了。南阳人何晏、邓飏、李胜、沛国人丁谧、东平人毕轨都有声望名气,但都喜欢趋炎附势,明帝认为他们为人虚浮而不诚实,都贬斥不用;等到曹爽执政,便又把他们按等级晋升,作为自己的心腹。邓飏等人想使曹爽在全国树立威名,劝说他出兵征伐蜀国,曹爽听从了他们的意见,司马懿制止不住他们。齐王正始五年,曹爽便西行到长安,大量征发士卒六七万人,从骆谷向蜀进军。这时,从关中和氐人、羌人输送的给养供应不足,途中牛马骡驴大多死掉,汉人、胡人在路上号哭埋怨。曹军进入骆谷走了几百里,敌人依靠大山防守坚固,队伍不能前进。曹爽的参军杨伟给曹爽说明所处的形势,认为应当急速撤兵,不然会失败。邓飏和杨伟在曹爽面前争论起来,杨伟说:“邓飏、李胜将要败坏国家大事,应该处死。”曹爽很不高兴,但也只好带兵撤回。
当初,曹爽因为司马懿的年龄德行都高,始终像对待父辈一样对待他,凡事不敢专行。等到何晏等人被提拔任用后,他们都一齐拥戴曹爽,劝说他权力重要不应托付给旁人。于是曹爽用何晏、邓飏、丁谧等人担任尚书,何晏主持选举,毕轨任司隶校尉,李胜任河南尹,各项事务不再通过司马懿做主。司马懿也就借口有病回避曹爽。何晏等人专政,共同瓜分洛阳、野王两地由典农部掌管的屯田几百顷,并且侵蚀皇帝给予大臣的汤沐邑作为自己的产业,仗势窃取公家财物,寻找机会勒索州郡。有关官员顺风转舵,不敢抗拒。何晏等人和廷尉卢毓素来有仇恨,借卢毓的部下有小过失,便夸大其事把卢毓加以法办,要主管此案的官吏先没收卢毓的官印,然后报奏皇帝知道。他们作威作福竟到这种程度。曹爽的饮食车服,跟皇帝的一样;尚方官署的珍贵玩物,充满了他的家宅;后院妻妾无数,又私取明帝的才人七八个及将吏、工匠、乐师、良家子女共三十三人,都作为歌伎舞女。曹爽还假造诏书,将五十七名才人发送到邺台,要明帝的倢伃训练为歌伎舞女。擅自拿取皇家太乐的乐器,武库的兵器。建造地下室,室内四周墙壁饰以镂空的花纹,经常和何晏等人在里面聚会,饮酒作乐。曹羲大为忧虑,几次劝止他。又写成三篇文章,说明骄傲享受过度会招来灾祸失败,内容和言语都很恳切,不敢直接批评曹爽,假托告诫各个兄弟拿来给曹爽看。曹爽知道他是针对自己而作,很不高兴。曹羲有时因为劝告批评未被采纳,竟哭着起身告辞。司马懿秘密地准备着。正始九年的冬天,李胜出任荆州刺史,前去会见司马懿。司马懿诉说病重困苦,把瘦弱的身体显示给他看。李胜不能察觉,说司马懿真的病成这样了。
正始十年正月,少帝朝拜明帝的高平陵,曹爽兄弟一齐跟随。司马懿部署了兵马,先占领武库,接着就派兵出城驻守洛水浮桥。于是向少帝上奏曹爽的罪行说我当年从辽东回朝时,先帝召见陛下、秦王和我同登御床,先帝握着臣的手臂,对身后的事深以为虑。当时臣说:‘太祖、高祖也把后事嘱托给我,这是陛下亲眼看见的,没有什么悲苦和忧虑的,万一出现不如意的事情,我当不顾性命来奉行您的英明指示。’这事黄门令董箕等人,护理先帝的才人,都是听见过和知道的。今日大将军曹爽背弃明帝的遗命,败坏国家的典章,对内就自比皇帝,对外则专行威权;破坏各军营,控制所有禁军,文武百官中的重要职务,都安排他的亲信;皇宫里的警卫人员,历代久任的人都排斥赶走,打算安插新人以树立私党;亲信裙带关系盘根错节,胡作非为一天比一天厉害。外面既已这样,宫内又用黄门张当任都监,内外互相勾结,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,想打皇位的主意,离间皇帝母子的关系,伤害骨肉感情。使得天下动荡不安,人人心怀危惧,陛下处于只是暂时借坐宝位的境地,怎么能保持久安呢!这不是当年先帝召见陛下和臣到御床边的本意。臣虽然腐朽老迈,岂敢忘记过去自己的承诺呢?从前秦朝赵高任意横行,秦氏因此灭亡;汉朝诸吕、霍氏之乱得以及早解决,汉朝江山能够世代继续。这些都是陛下的重要借鉴,是臣下接受使命的时候了。太尉蒋济、尚书令司马孚等人,都认为曹爽心目中已无君上,他们兄弟不适宜再统领宫中警卫,已经报告皇太后。皇太后命令臣按上奏的意见执行。臣只好专擅责成主管官员和黄门令罢免曹爽、曹羲、曹训的官职和兵权,以侯爵的身份回家,不准继续逗留在朝廷里来阻挠皇帝御驾回宫;胆敢拖延停留的,便按军法行事。臣竭力支撑病体,带兵进驻洛水浮桥,观察动静以防非常之变。”
据《三国演义》,曹爽正在飞鹰走犬之际,忽听司马懿发动政变,几乎落马,手足失措,不知所为。图为曹爽听黄门官读司马懿所上魏帝表。选自清刊本《三国演义》。
曹爽得到司马懿的奏书,没有给少帝看,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。大司农沛国人桓范听说司马懿起兵,不顾太后的召见,假称有少帝诏令打开平昌门,拔出剑戟,劫持了守门的官吏,往南投奔曹爽。司马懿知道后,说:“桓范出谋划策,曹爽必定不会采用他的计策。”桓范建议曹爽让少帝驾临许昌,征调外地的兵马。曹爽兄弟犹豫不决,桓范又对着曹羲说:“事到如今,以你家的地位想做一个平民还可能吗?而且普通人劫持一个人质,还想活命,今日你和少帝相随,号令天下,谁敢不响应?”曹羲还是不能采纳。侍中许允、尚书陈泰都劝说曹爽,要他早日认罪。曹爽于是派遣许允、陈泰去见司马懿,承认有罪请求处死,同时才向皇帝送上司马懿的奏书。于是免去曹爽兄弟的官职,以侯爵的身份回家。
当初,张当私自把他挑选的才人张氏、何氏等人献给曹爽。因此司马懿怀疑他与曹爽有阴谋,逮捕张当治罪。张当揭发曹爽和何晏等人阴谋叛反,共同事先训练兵马,等到三月中旬要发难的事实,于是司马懿逮捕了何晏等人关进牢里。并召集公卿大臣在朝廷商议,大家认为:“《春秋》的道理是‘对于君主、父母不能萌生任何叛逆的念头,否则必定诛杀’。曹爽以皇帝旁系亲属的资格,世代受到特殊宠爱,亲身受到先帝握手嘱托后事的遗诏,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,他却怀着祸心,蔑视和抛弃遗命,竟和何晏、邓飏以及张当等人阴谋篡夺皇位,桓范和罪犯结党,都属大逆不道。”于是逮捕曹爽、曹羲、曹训、何晏、邓飏、丁谧、毕轨、李胜、桓范、张当等人,全都处死,并诛灭三族。嘉平年间,为了延续功臣的后嗣,封曹真的族孙曹熙为新昌亭侯,食邑三百户,作为后代来奉祀曹真。